每個人心中，或多或少都浮現過這樣的聲音
——為什麼上天對我這麼不公平？
有些人一輩子活在這樣的厭世情緒中，一直想不明白：
為什麼我已經努力／付出／犧牲了這麼多，
上天還不肯讓我得到某個東西？
（這個東西可以是具體的與抽象的，例如名、利、愛或健康等等）
這樣的人，最容易抱怨與發牢騷，覺得自己走投無路。
今天，我想要就這個問題
提出一些個人的觀察與反思。
⠀
—
⠀
我自己這個人，就是長期活在這種厭世情緒中的人。
我實在想不明白，這麼多年來我努力積極地追求，
實在是一切方法都用盡了，
我已經盡我所能地把這些方法都做到極致了，
為什麼就是不能成功？就是不能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？
因為我的內心深處相信
只有得到那個東西我才會過得幸福、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，
如果我這輩子都得不到那個東西，我將永遠活在地獄中！
我快要瘋了——我已經走投無路了——
到底我應該怎麼做，上天才願意給我那個東西？
我求求你啊老天爺，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，我到底應該怎麼做？
只要你現在告訴我，不管什麼事情我一定會立刻就去做，
哪怕是你要我去跳海，我也會二話不說立刻搭火車到北海岸去！
⠀
—
⠀
除了感到迷惘困惑之外，我還經常會產生「不公平」的憤怒情緒。
為什麼「別人在付出一些努力後就可以得到那個東西」，
甚至「有些人什麼努力也不用付出，就已經有那個東西了」，
而我想破頭腦、犧牲一切、努力奮鬥了這麼久
卻仍然一無所有？為什麼？
——為什麼上天就是對我這麼不公平？
有時候我會困在這種情緒中，深深感到絕望，
覺得一切努力都沒有任何意義，
這樣的人生不知為何要繼續活下去。
⠀
—
⠀
後來，我與一些有同樣困擾的朋友討論了許久，
終於討論出了一些有啟發性的洞見。
⠀
—
⠀
跟我擁有類似想法或情緒的人，
或許，我們都是「被寵壞」的小孩。
——怎麼說呢？
如果我們暫時跳出自己的立場，
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，
並仔細聆聽自己對於「不公平」的那些抱怨，
或許會突然覺得有些荒謬可笑：
⠀
「為什麼你覺得自己的付出（或犧牲），
上天一定要給你相應的回報呀？」
⠀
為什麼上天一定要給你相應的回報不可呢？
這個世界上雖然有很多人付出了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報，
但是世界上有更多更多的人，
他們無論再怎麼樣的努力與犧牲，
就是得不到任何一丁點的回報。
——此乃生命之真相，
你為何堅持自己非得要有「特權」不可呢？
⠀
—
⠀
乍聽到這樣的回應，或許有些人心中會更加憤恨不平。
你也許會說：
「我根本沒有在要求『特權』呀！
我只是在追求一個『公平』而已！
付出多少努力，就會得到多少回報，
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，不是嗎？」
⠀
—
⠀
這些年來，我深深地體會到
「付出多少努力，就會得到多少回報」
這真的是一個異常天真樂觀的想法。
或許，我們所生存的時代與階級，
恰好給了我們一個頗為開放、平等、資源豐富的環境，
我們在這個環境中生活得久了，
已經十分習慣「機會總是平等地向所有人開放」這樣的社會規則，
只要你願意積極努力地追求，並且能力超越其他競爭者，
便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事物。
（就算不是每一次都這麼順利，但至少多數時候這個規則是成立的。）
久而久之，我們很容易就把這樣的規則套用到整個世界的運作上，
如果我們極盡努力卻得不到相應的回報，就感到自己的努力白費了，
再看看其他沒有那麼努力的人，竟然可以得到我最想要追求的東西，
這個時候，心裡當然會感到極端不平衡，
而埋怨上天實在「不公平」了。
⠀
—
⠀
一直活在這種念頭中的我們
難道不是「被寵壞」的小孩嗎？
⠀
—
⠀
孟子曾經說過：「物之不齊，物之情也。」
這句話的意思是：
萬事萬物各不相同，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，這就是事實。
我們不得不承認，「付出多少努力，就會有多少回報」
這個規則真的只有在某個特殊時代、
在某些特殊幸運的人身上才有可能實現。
人類歷史數千年來，
不知有多少時代、多少社會底層的人民
他們根本不敢奢望
「付出努力就會有收穫」這種好康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更普遍的情況是：
無論你付出多少努力
你就是什麼都不會有。
這才是世界真實運作的狀況。
⠀
—
⠀
在我的觀察經驗中，我發現
在求學時期就已經展現過人的聰明才智，
特別是就讀名校、充滿光環的高材生們，
往往是特別難以接受「物之不齊，物之情也」這個事實的一群人。
縱使不可能百分百的做到，但我們的校園環境總是盡可能要營造一種「公正」、「平等」的機制給所有學生，
而這些特別聰明、富有才能的高材生們，
即是這個機制中的既得利益者，
（但他們往往意識不到、或難以承認這一點）
他們已經太習慣「想要怎麼收穫，就先怎麼栽」的處事規則，
他們沒有經歷過，自然也就沒有辦法體會
這個社會中其實大部分的人
是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任何收穫的。
我想說的是，
如果你相信「付出多少努力，就會有多少回報」這個規則的話，
那麼你應該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一群人，
表示你在過往的經驗中，其實比較少體會到生命的無奈與辛酸，
甚至已經到了有點「被寵壞」的程度。
⠀
—
⠀
我這樣說，絕非有指責與批判的意思，
而是想要指出一些思考的盲點，
希望能讓陷入這種困境中的人
發現並解開自己思考上的死結。
⠀
—
⠀
然而
如果生命的本質便是如此地求而不得，
是如此地辛酸與無奈，
那這樣的人生似乎沒有希望，
又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？
⠀
—
⠀
我深深體會到的是
上天讓我們陷入這種求而不得的無奈與痛苦之中，
無非是為了將我們從雲端上擊落，
讓我們墜入谷底
要我們蹲得很低、很低、很低
——低到塵埃裡去。
祂要我們看見自己的渺小與無力，
並學會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謙卑，
祂要我們從此腳踏實地過活，
無怨無求地在自己的崗位上
當一個默默盡責的小螺絲釘。
也許
我們要流盡淚水
才會真誠地領悟到
「世間眾生畢竟平等」——
無論是權貴還是平民，
是富甲天下還是蓬戶甕牖，
在天地造化面前
我們其實都一樣
沒有人有任何的特權。
⠀
—
⠀
就好像是
無論你再怎麼美麗
再怎麼富有
也總是會有老去
與死亡的一日
生命的盡頭終將到來
沒有人有逃亡的特權——
我們其實都一樣。
⠀
—
⠀
這，就是上天的公平。
這是真正的無私，真正的平等。
我們每一個人
其實早就擁有了這樣的平等，
至於你期待上天給你的
「付出了多少，就有多少回報」這種處事邏輯
親愛的，那其實是特權。
⠀
—
⠀
領悟到這一點，或許我們才會真正地「長大」
成為一位謙卑與踏實的人
而不再是那個「被寵壞」的小孩吧。
Search